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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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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幾日京城發生的事兒多了去,先是李小姐的梅花詩會忽然取消了,後又有容家小姐自盡之事,兩家門第都還是尚書府,搞得不曉得誰說出來的流言,說今年的尚書大人們,一個個都逃不了的。

也是鬧得人心惶惶,叫其他的尚書們連忙在這大冬天催促著家中女眷去往廟裏祈福求佛。

齊茵兒不認識那容二小姐,只是曉得李小姐病重的事情後,覺得十分解氣,又看到齊沅沅已經病愈,心情大好,“她就是遭報應了,聽說病得還不輕,最起碼得養一兩個月呢。”

齊沅沅想著,一兩月這頭發也長不了多少啊。

不過見齊茵兒高興,也就附和著。但卻沒見齊夢然,“四姐姐呢?”往日齊茵兒和齊夢然那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上哪裏都是結伴,如今來自己卻是齊茵兒一人。

一時讓齊沅沅心頭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見齊茵兒臉上的喜悅褪盡,垂下頭說道:“都是那些該死的傳言,今年各家的秀女要早些入宮,咱家已經花了大筆銀子打通了門路,大伯娘生怕銀子打了水漂,如今讓四姐學規矩呢。”

而且還已經去信給二叔了,催促五姐姐早些回來。

齊沅沅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去了汝州幾天罷了,怎麽就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想著自己這如花年紀的姐姐們以後便要進宮,一輩子難以想見,還要同侍一夫,心中就沒由來一陣難過,“怎麽會這樣?”

齊茵兒雖也難過,但也認命了,見齊沅沅傷心,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著,“沅沅,咱們這齊家的姑娘,這十幾年說不得像是真正的高門小姐那般錦衣玉食,但比起外頭普通人家的姑娘們,到底是要過得安逸幾分的。”

說到這裏,她自己也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後才繼續說道:“大伯娘有時候雖然摳門,但她說得對,世道就是這樣的,人只有往上爬,這日子才會順順當當的,貧賤夫妻百事哀,例子太多了,旁的不說,就看木蘭姐。咱們不能光顧著自己享樂,也要為下一代著想,不然齊家真倒了,四分五散,一日三餐難以維持,莫說是供奉祖宗了,就是自己活著也艱難。”

齊沅沅實在想不到一向看起來沒心沒肺的齊茵兒心中會有這麽多想法,心裏忽然有些愧疚,自己唯一能幫家裏的便是拿出銀子填補著中饋的支出,可又沒有什麽好理由。

她為此發愁,齊茵兒卻忽然展眉笑道:“九妹,你看,你嫁到了文安侯府,從某一方面來說,你也是幫家裏了。”不管大家怎麽看,但他們齊家往後和文安侯府就是姻親關系啊。“倒是我自己,什麽都幫不上。”

可雖然齊茵兒說得有那麽點道理,可是她還是不讚成用女兒的犧牲換來整個家庭的富貴。但朝中無人幫扶,家中的叔伯兄長們就算是再怎麽努力,功勞最終也是別人的,永遠只能原地踏步,做著那芝麻大的小官,擔著隨時會被砍頭的風險。

真是世道的過錯啊!

自己倒是嫁入了文安侯府,可是那七公子一個不良於行之人,能幫得了什麽?更何況陸相爺是朝中清流,即便是有姻親關系,也不可能像是別的官員那樣行便宜之事。

如今齊沅沅也只能祈禱,叔伯們的那些頂頭上司能看在文安侯府的份上,少折磨叔伯他們。

齊茵兒和她吃了茶才回去的,沒多會兒齊白氏就來了,齊沅沅少不得和她說起這些事。

齊白氏看著女兒對這世道的深深不滿,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輕輕拍著她肩膀,“看開些吧,我們滄月教當初差不多也是這個理念,試圖改變這個世道,我們還是從江湖出發,可是還沒啟程就翻船了。”他們那時候還是好多人啊,只想改變江湖,洗滌一片清明罷了。

可女兒一個人,妄圖推翻一個朝廷制度,這不是異想天開麽?

不過還是沒忘記誇讚齊沅沅幾句,“有夢想總歸是好的,但咱們做做夢就好了。”

齊沅沅重重嘆了口,“我要是男兒就好了,我就好好讀書參加科舉。”這樣還是有那麽一點機會的。

但是齊白氏的冷水也潑來了,“你省省吧,沒權沒勢,讀書再好策論再好也沒屁用,你大哥,你二姐夫,都不是差的,這麽多年了,還不是就這樣。你細數當朝的三甲,莫說是出寒門弟子了,就是咱們這種家庭,也沒有。”

這話倒是不假,好像都是高門貴族的公子們……這要說沒有貓膩,鬼才信啊。

“你要,好好顧著自己的日子就好,一個小姑娘家想那麽多幹什麽?”齊白氏反正已經躺平了,所以試圖勸說有夢想的女兒和她一起接受現實。

齊沅沅有些嫌棄她啰嗦,點著頭,“曉得了曉得了,你忙去吧。對了,五姐幾時到?”

“你估摸見不著了。”說起這事兒齊白氏也有些遺憾,齊蓉蓉到京城後,只怕就要直接進宮參選,畢竟時間太趕,而那時候又剛好是女兒的出嫁日子。

齊沅沅聽罷,心情不免是有些失落,感覺事事不順,搞得她也想封建迷信,去廟裏求菩薩了。

接下來幾日,都是齊茵兒陪著她,只見了齊夢然一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妝容的問題,整個人看起來嫵媚了不好。

齊沅沅看出來了,是特意朝瑜貴妃學的,可這樣多半不是什麽好事情,私下裏只同齊夢然勸道:“莫要聽那老嬤嬤的,貴妃是活的,又不是死的,現在你只管聽她的,少些皮肉苦,進了宮去,千萬別這樣,你自己是什麽樣子就什麽樣子,方能保命。”

齊夢然頷首,低聲回著,“我曉得,只是不能看你出嫁了。”說著,眼角含淚,聲音也哽咽起來。

勾得齊沅沅鼻子一算,也有些想哭,“沒事,以後也許有機會呢!”宮裏她去過一趟,其實也不是不能進去瞧她和五姐姐。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尤為緊張,家裏既要忙齊沅沅的婚事,又要顧著齊夢然和齊蓉蓉進宮之事,齊沅沅是最清閑的一個。

可恰巧是這些清閑,讓她多出許多時間來胡思亂想,直至外面的喜婆高聲喊,文安侯府的公子來接新娘子了,她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

但馬上就被喜娘一把扶起,丫鬟們姐妹們一起擁簇著出了繡樓,拜別長輩們,在一片敲鑼打鼓聲中被塞進了花轎裏。

時間有些趕,因為一會兒還要送兩位姐姐進宮。

她聽到身後哭聲,像是齊茵兒的,又像是齊木蘭的。添箱那日,齊木蘭沒能來,說是婆婆病得嚴重,孩子也有些不舒服,便沒抽出空。

所以齊沅沅也沒見著她,眼下像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忍不住偷偷撥開喜帕和轎簾,果然瞧見了齊木蘭的聲音。

她記憶裏那個英姿颯爽的二姐姐,現在像是那莊子上走在田間的婦人,眉眼裏的光芒早被生活折磨得一絲不剩。

她身上穿著的,還是大伯娘給預備的新衣裳,與她沒來得及梳的發鬢和粗糙的手有些格格不入。

齊沅沅這一刻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厲害,她連改變齊家人命運的辦法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二姐姐過得清貧,四姐姐和五姐姐進宮,叔伯們頂著那小小的一頂烏紗帽,卻隨時承擔著背鍋的責任。

忽然就難受,眼淚就來了。

喜娘像是聽到了聲音,歡喜地叫了一聲,“新娘子落淚了!”於民間風俗來說,新娘子出嫁時候掉眼淚,那才是大吉之象。

然後外面的敲鑼打鼓更歡快了,好像是撒了糖和小錢,齊沅沅在轎子裏聽到好多小孩兒爭搶的聲音。

而她的爹娘,齊三爺哭得一塌糊塗,齊白氏在一旁安慰,也顧不上和女兒道別。

轎子裏搖搖晃晃一路到文安侯府,因為那陸脩遠腿腳不行,所以來代替他迎親的是他的兄長,到了文安侯府大門口後,齊沅沅隔著喜帕聽著那輪椅滾動的聲音,方曉得他在這裏等自己。

接下來的程序並沒有家裏預想的那樣繁瑣,大概文安侯府是體恤他們的七公子,生怕勞累著他,所以齊沅沅也跟著沾了光,早早就被送入洞房中。

可是她哪裏坐得住?心裏總是覺得不安,又十分掛記著齊夢然和齊蓉蓉進宮之事,她想如果現在自己去攔著,應該還行。

但攔下的結果,她是否能承擔起來。

然而她這思想鬥爭,外面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輪椅聲音也來了。齊沅沅連忙坐直了身體,只聽房門被推開,好像許多人湧進來了一樣,但並不是她所以為的鬧新房,因為那些腳步聲又退到了外面的廊上。

隨後那輪椅聲朝她靠近,頭上的喜帕被一方撐桿跳起來,太不自覺擡起眼簾,入目便是陸脩遠那張俊雅的臉龐,只是臉上並沒有什麽喜悅,反而有些急促。

還沒等齊沅沅反應過來,就聽他開口說道:“剛才文溪街鬧了刺客,不少秀女都受了傷,有的還沒找到,不過你放心,我特意問了,齊家的兩位姐姐都平安無事,就是受了些小驚嚇。”

齊沅沅聽到這話的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不自覺就站起身來要出去。秀女們都在文溪街那邊,等著宮人來接進去。

不過被陸脩遠攔住了,“你別著急,先把這身衣裳換了,我叫人偷偷送你去瞧一瞧,也好叫你安心些。”

“多謝。”齊沅沅下意識要拱手道謝,但隨後看到陸脩遠一身大紅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身份,連忙放下手,屈膝行禮。

“我們是夫妻,不必如此客氣,我一會兒會一直待在這裏,你出去的時候把幃帽戴上,別叫大家瞧見你的臉,這樣就不會有人知曉你出去過了。”他聲音溫潤,事事都安排得有條有理。

讓齊沅沅心中一陣感動,對這個不良於行的文弱相公又多生了幾分好感。

不過時間緊急,也沒顧得上什麽,連忙到屏風後面換了衣裳,戴上幃帽,出去的時候發現門口的人已經散完了,就一個小廝在這裏等著引路。

見此景,她越發感動了,心想一定要好好對這個相公,長得好看就算了,還這麽體貼熱心腸,這樣的好夫君上哪裏找去?

只是她壓根不曉得,她前腳剛走,陸脩遠便站起身來,走到墻邊轉動了一下架子上的花瓶,隨後也消失在了新房中。

外頭的宴席上,客人們仍舊推杯換盞,只因為這對小夫妻已在房中燃紅燭,哪裏知曉他二人兵分兩路,目的卻都是那文溪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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